权盈月  孙妍  张晓波

本期观点概览

Ø 根据2023年中国企业创新创业调查数据，有35.2%的样本企业在调查时处于失联状态。

Ø 企业成功联系率可以作为弥合企业注册数量与从事正常经营企业数量差距的调节系数。

Ø 结合经济活动大数据，失联企业更可能从事危害社会经济的活动、更少从事正常经济活动。

Ø 相比于其他行业，在政府消费比重较高的高技术服务业中企业有更高的失联概率，这给政府产业扶持政策的精准实施提出了更高的挑战。

一、研究背景

注册企业数量是文献中衡量地区经济活力和企业家精神的重要指标，但该指标的成立依赖于两个假设：首先，注册企业均处于经营状态；其次，注册企业均从事正常的经济活动。在实际中，“注册”是企业成为合法市场经营主体、从事正常经济活动的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这意味着，注册企业的统计中，可能存在很多注册但未经营或经营但未从事正常经济活动（甚至可能从事危害社会秩序的活动）的企业，这会导致仅通过注册企业数量来衡量经济活力或企业家精神存在一定偏误。

   针对这一问题，本研究从“失联”企业这一角度入手，通过详实的实地数据，对样本中失联企业进行识别和统计，并通过样本中企业的经济活动大数据，尝试从正常经济活动和非正常经济活动（包括无实际经营业务的空壳企业和从事破坏性活动的企业）两个方面为失联企业画像。本研究旨在帮助政策制定者更好地理解非正常经营企业背后的影响因素，从而为制定更有效的政策提供依据，以更好地推动经济的稳定健康发展。

二、数据来源

本研究的数据来源主要为2023中国企业创新创业调查中的企业抽样调查微观数据与从公开渠道获得的企业经济活动大数据两类。

（一） 中国企业创新创业调查

中国企业创新创业调查（ESIEC）2023由北京大学企业大数据研究中心主持， 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实施。该调查样本覆盖中国六省市（辽宁省、河南省、浙江省、上海市、甘肃省、广东省）的107个区县，包含新抽样本及追踪样本共计49948个。 每个样本的联系信息包括地址（注册地址、年报地址、招聘岗位工作地址）和电话（从年报或天眼查等途径获得的最多三个联系电话）两类。

实地调研中，访员首先需要根据项目组提供的联系方式尝试联系企业，成功联系企业后再劝说企业的指定受访者（创始人或高管）接受访问。失联企业在其中的定义为：同时满足无任何正确地址、无任何正确电话、无法联系上目标受访者三个条件的样本企业。最终，在纳入分析的近５万个样本中，有35.2％的企业处于本文定义的失联状态。

（二） 企业经济活动大数据

本研究利用多种外部数据来捕捉调查样本企业在多个维度的经济活动，我们将这些经济活动分为三类：

第一类为危害社会经济秩序的活动，主要通过信用中国网站公布的企业黑名单识别。 样本中约有0.5%的企业被纳入了该黑名单，其中以人民法院的失信被执行人为主。

第二类为正常经济活动，观察维度为人员招聘（主要通过网络招聘数据识别）、市场拓展（主要通过政府招投标数据识别）和创新活动（主要通过商标和专利申请数据进行识别）三方面。

第三类为没有实际经营业务的“空壳”企业，主要通过企业登记注册的经营状态、注册资本、社保缴纳人数和裁判文书数据中的空壳案件数量识别。

三、失联企业的典型特征分析

本节通过将ESIEC中失联与可联络企业的经济活动指标进行比较，对失联企业的特征事实进行分析。

（一）失联企业：较大行业、省份与注册时间异质性

1. 行业异质性

从行业类型来看，生产性服务业中的企业失联比例均高于均值，制造业和居民性服务业中的企业失联比例低于均值（批发零售除外）。单一行业来看，企业失联比例最低的是卫生和社会工作行业，企业失联比例最高的是金融业。

2. 省份异质性

在调查覆盖的六个样本省市中，广东省企业失联的比例最高（42.1%），之后依次为辽宁省（40.5%）、浙江省（38.2%）、甘肃省（33.8%）、河南省（30.7）上海市（24.5%）。整体而言，各省市市场监督管理局执法力度（以新注册私营企业中市场监督管理局抽查比例作为衡量）与企业失联率存在一定负相关关系。

3. 注册时间异质性

在样本中（该样本已剔除注销和吊销的企业），成立年份越迟的企业，越有可能失联，该特征突出呈现在近三年成立的个体户和企业中。

（二）失联企业：更可能从事危害社会经济秩序的活动

将失联企业是否进入黑名单作为被解释变量，并将不同区县、行业和企业类型（企业/个体户）间的区别纳入考量后，研究发现，失联企业相比于未失联企业有更高的概率出现在企业黑名单中，即失联企业更可能从事危害社会秩序的破坏性活动。

（三）失联企业：更少从事正常经济活动

利用网络招聘、政府招投标、商标申请和专利申请数据来分析企业在用工、市场开拓和创新方面的经济活动，并将不同区县、行业和企业类型间的区别纳入考量，研究发现，失联企业在各个经济活动维度上被大数据捕捉到的概率都更低，说明失联企业更少从事正常经济活动。 换言之，许多失联企业都不应被纳入经济活力或企业家精神的测度中。